《狂沙与卡勒特之旗》第三章
摘 要
玛丽安娜倚着酒馆的柜台,贝利特拿着牛仔帽向她走来:“我得离开了。”“一路走好。”玛丽安娜笑着拿出一瓶酒,倒满两个高脚杯,“有空欢迎回来照顾我的生意。”她举起一个杯子。“你还好吧?”贝利特没有去碰自己的杯子,而是低声问道。
“什么?”玛丽安娜一愣,“我一直都很好啊!”
贝利特突然有种被耍的感觉。“昨天你不是……”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
玛丽安娜突然大笑起来,足足两分钟后她才直起腰,抹掉眼角笑出的泪水:“贝利特,你的酒量和枪法都是一流的,但在对付女人这方面,你还没入门呢!我的话你真的都信?”
贝利特无言以对。“你这么骗我是为了什么?”他问。“为了学会怎么用子弹开瓶盖啊,”玛丽安娜再次举起酒杯在他眼前晃了晃,“来,要不要喝一口?这可是夕阳酒馆开业以来第一杯免费的酒!”
“免了吧。”贝利特苦笑,“我还是宁愿跟男人打交道。”
看着一行人离开酒馆在沙漠中远去,安祖、贝利特、兰蒂卢斯的背影都渐渐在风沙中模糊、消失,玛丽安娜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她突然双腿一软,整个人趴在了吧台上,捂着肚子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抬起头,望着贝利特消失的方向喃喃道:“贝利特,在对付女人这方面,你一点都没入门。男人为什么总是不长脑子,女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年轻的脸庞上放出一种异样的光芒,那是女人最神圣最可贵的一种品质——母性的光芒。
“你的父亲不会属于女人,但会被女人牵绊……不管怎样,他现在没有后顾之忧了。你说他到底是伟大得愚蠢,还是愚蠢得伟大呢?”玛丽安娜忽然对着肚子喃喃道。
“你们是谁?”一个上身赤裸、穿着一条红色军裤的男人问道,脸上一道巨大的刀疤让他的容貌看起来格外像狼。他的武器是一柄尺寸与步枪相同的巨大扳手。“哈哈哈哈,杰森,问那么多干什么?尸体不需要身份,也不需要名字,只需要一座坟墓。”他身旁一个穿着艳丽的女人发出清脆的笑声,她手里拿着一条长鞭。“梅杰茵,我是你的长官,少说两句。”杰森严厉地说道,“我不打没把握的战斗。”
“那位小姐说得很对,我应该向她脱帽敬礼。”杰森对面的贝利特说着真的摘下牛仔帽对梅杰茵鞠了一躬,“尸体不需要身份,也不需要名字,只需要一座坟墓。”他直起腰,看着杰森。
“但胜利者需要名字和身份,以便被纪念。你们听好,我叫贝利特,来自卡勒特。”
“卡勒特是什么?”杰森一愣。贝利特叹了口气,像是已经厌倦反复回答这个问题:“一个组织,你们的死神,未来无法地带的霸主与规则制定者。”
他身后的安祖有点哭笑不得,战斗当前,贝利特的态度却轻松俏皮,好像只是准备跟酒吧里的醉汉干一仗。
杰森沉下了脸。“比特·伯斯提!爆裂者杰夫!”随着他的喊声,他身后两个头戴防毒面具的大汉先后站了出来。比特·伯斯提身穿一套质地十分坚硬的军用战斗服,手提步枪,爆裂者杰夫则和杰森一样光着上身,肩上扛着火箭筒。
“我来吧。”兰蒂卢斯说着戴上那门手炮,“一,二,三,四——四对一,你们一起上。”他数着对面杰森阵营的人数,说道。
杰森的脸沉了下来,这副表情让他看起来更像一条地地道道在沙漠里觅食的狼:“动手!”他一声号令,梅杰茵的鞭子首先朝兰蒂卢斯卷了过去,杰夫肩上粗大的特制火箭筒同时发射出三枚榴弹,兰蒂卢斯左手臂铠上的长刀一弹一绞把梅杰茵的鞭子缠在了上面,右手三门炮管一轮齐射正好引爆杰夫的三枚榴弹,巨大的爆炸掀起了狂风,其他人四下奔走躲避飞溅的弹片,兰蒂卢斯调转炮口对准杰森又是一轮齐射,但杰森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再度出现时他已闪到兰蒂卢斯身后——“空战机械:暴风!”随着他的喊声,半空中响起滋滋啦啦的电子杂音,同时有电火花迸溅,几道绿光闪过,四台悬空飞行的机器人出现在了那里。“G-3科罗纳!”他又一次喊道,兰蒂卢斯头上出现了四台小小的激光器,这几台小机器一出现就对准兰蒂卢斯头部发射高功率蓝色激光,多年战斗培养的敏锐反应让兰蒂卢斯本能地感到危险,他身形一蹲迅速滚开,被激光照射到的沙地瞬间烧融,形成了玻璃一样的透明晶块。“支援!精英追击者!”杰森掏出一个步话机吼道。
四台暴风机器人同时展开了暴风般的攻击,无数拖着长长尾烟的小型导弹直奔兰蒂卢斯而来,兰蒂卢斯的手炮六轮连射,半空中火光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炸响,G-3科罗纳旋转着飞到兰蒂卢斯头上再次发射激光,地面上一道飞机形状的巨大黑影掠过,天上先后坠下几台背着巨大炸药包的机器人,它们缓慢而坚定地朝兰蒂卢斯走去——
噗噗几声轻响,精英追击者突然定在了那里,这些机器人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弹孔,里面冒着阵阵黑烟,接着一阵齿轮卡住的吱嘎乱响,它们的电子眼黯淡了下去,不再向前移动。
“贝利特,我能搞定,不用你插手!”兰蒂卢斯咬紧牙关喊道。
“我可不这么觉得!”贝利特喊了回去,他重重一跺地面,一团巨大的沙尘腾起,“科罗纳!暴风!改变光学制导为热感应制导!”杰森被迷住了视线,但他还在下达指令。贝利特在狂沙里迅速移动,子弹像夏日的暴雨一样朝前方倾泻,“支援!精英追击者!”尘雾里又传出杰森的声音,三十多道火流星从天空降落,四面八方都是精英追击者的电子眼在闪烁,把贝利特围在了中央。贝利特很清楚这种机器完全碰不得,一碰就会触动引信引发巨大的爆炸——
他忽然想起了长枪麦斯的话:从地面到天空。
安祖一跃而起的影像在贝利特脑海中闪过。
贝利特把手中的两柄枪用力朝空中抛起,迅速俯身双手撑地一个全旋扫开身边的沙尘,借着这股强大的劲头,他整个人头下脚上地旋上了空中,贝利特双臂一伸,正好捞住掉下来的两柄左轮,他像陀螺一样在空中越转越急,子弹看似毫无准头地朝所有方向发射,但杀伤力却十分惊人,三十多台精英追击者的电子眼先后在噗噗轻响中熄灭,暴风机器人被打得七零八落,各种电阻器件在过载电流作用下噼噼啪啪炸裂,四个G-3激光器也被这一轮疯狂屠戮般的乱射击得粉碎——贝利特轻轻落地,潇洒地打了个响指。
杰森的机械军团就在这一声响指中全军覆没,只留下一地冒烟的金属碎片。
“哈哈哈哈哈……”一阵尖利的笑声突然响起,听得人背后汗毛直竖,“贝利特,听听我梅杰茵的笑声吧!哈哈哈哈……”
这笑声仿佛具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贯穿耳膜直刺大脑,贝利特感觉自己的脊椎骨正被一把尖刀划过,“来吧,来吧!英雄啊!”梅杰茵歌唱着,她的歌声既令人痛苦又充满了邪魅的诱惑,仿佛女巫的呼唤,这声音和她妖媚的容颜足以让战场上任何一个男人不能自持,“投入我的怀抱吧,贝利特!”
贝利特能够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但这样的攻击他还是头一次遇到,他迅速捂住耳朵,但梅杰茵的笑声还是毫无遮拦地传进他的脑海,仿佛在与他的灵魂直接对话。“给我闭嘴!”贝利特一刹那间失去了冷静,咆哮着朝梅杰茵扑了过去,就在这一瞬间,他瞄准梅杰茵的眉心甩出了三记爆头。
一旁的杰森突然扔出一颗手雷,手雷没有爆炸,而是一边贴地滚动一边放出大团奇怪的粉红色烟雾。贝利特刚吸进一小口就觉得头昏脑涨,他知道形势不妙,立即闭住呼吸向后飞退。梅杰茵长鞭一甩把他发射出的三颗子弹打落在地,同时她的笑声愈发尖利,贝利特眼前忽然一黑,一个踉跄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摔倒——
一个巨大的黑影猛冲过来,一肩膀把梅杰茵撞飞出去五十多米,她的大笑戛然而止,变成了痛苦的哀嚎。不等杰森反应,兰蒂卢斯就狠狠一拳揍在他腹部,接着他仗着高大的身材,像抓小鸡一样提着杰森的脑袋把他拎了起来——
像甩飞镖一样,杰森被兰蒂卢斯用力扔了出去,狠狠撞上五十米外的梅杰茵。兰蒂卢斯身材巨大,但机动力惊人,他就像一台咆哮的压路机冲到两人面前,顺路撞飞了爆裂者杰夫和比特·伯斯提,“停!停!我们投降!”看着三门顶住自己下巴的炮口,杰森恐惧地大叫。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贝利特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轻松得好像刚刚只是在酒店里跟人掰了一局手腕。一直旁观战局的安祖此时终于走了过来:“杰森,我看到了你们的战斗力,卡勒特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加入我们吧!”他朝杰森伸出一只手。
“我们是佣兵。”杰森摇摇头,“我们不会服务于某个固定的上级,我们唯一的主子,是金钱。”
“我可以给你们钱。”兰蒂卢斯忽然说。“你有钱?”安祖惊讶地看着他,“在哪里?”“不是我的,但我知道该去哪里拿。”兰蒂卢斯挥挥手,“怎么样,杰森?一笔足够让你花上三四辈子的巨大财产,只要到手,一半归卡勒特,剩下一半归你。”“你先说说它在什么地方。”杰森警惕地说,“如果你是说神之都根特的皇女金库,那还是算了吧,我虽然有自信,但还没愚蠢到想去跟皇都军作对!”“海上列车。”兰蒂卢斯说,“你听说过驾船专抢列车的海贼吧?他们的船长黑鳞莫贝尼和舰长烈焰盾波迪尔都在无法地带藏有宝藏,如果能——”兰蒂卢斯停住了,因为他看到杰森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
“我是杰森·格里克。”杰森站起来,朝兰蒂卢斯伸出一只手。
“我是兰蒂卢斯。”兰蒂卢斯和他握了握手。
夜晚时分,沙漠里升起了一团篝火,卡勒特此时已形成一支颇具规模的队伍,无法者们警惕地在营地外围巡逻,首脑们则围坐在篝火边,讨论今后的前进路线。
“我认为应该分军进击。”贝利特首先发话,他面前的木板箱上放着一张无法地带的地图,“这片大陆太辽阔了。如果不分散力量,我们征服的效率会大打折扣,换句话说,我们得用撒网式战术,而不是标枪式战术。”
“我们毕竟人数还少,”兰蒂卢斯提出了反对意见,“目前我们最需要的不是战果,而是保存实力,不论你、安祖、杰森还是我,都是卡勒特不可多得的战力,一旦失去就再也无法弥补。”
“杰森,你的看法呢?”安祖向这位经验丰富的佣兵投去询问的目光。“佣兵只扮演拳头的角色,不承担大脑的责任。”杰森平静地说,“我们只会在涉及薪酬的事情上发言,至于其他事情,我们并不关心。”
兰蒂卢斯和贝利特同时望着安祖。
安祖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他盯着那张地图,眼睛在火光中闪闪发亮。
“我们折中一下。”他终于开口道,“彻底的分散和彻底的集中都不是什么好主意,此外,我们不仅需要人,还需要钱,海贼那边现在就得着手对付。兰蒂卢斯,杰森的佣兵部队划入你部下,你带领他们向南进发,到海岸附近搜寻海贼的踪迹,但是注意避开皇都军的阿登高地守备队。”
“了解。”兰蒂卢斯点点头。
“贝利特,你和我带着其他人向北走,麦斯、贝拉、咕噜、库尔基普都一起来。”安祖下令道。“没问题。”贝利特碰了碰自己的帽子。
营地入口处突然传来爆炸声,然后是几声大叫和粗鲁的喝骂,一个阴冷的声音远远传来:“安祖·赛弗在这里吗?快去通报,有人来见他了!”
“何方朋友要见安祖?”安祖站了起来,远远喊道,“卡勒特的兄弟们,放行吧!”“嘿嘿,这群乌合之众叫做卡勒特?放行不放行对我毫无分别,他们拦不住我!”那个阴冷的声音大笑道。
“我过去看看。”安祖皱起了眉。“我们一起去。”贝利特说,兰蒂卢斯也跟了上来。
营地入口处已是一片狼藉。至少三十个无法者躺在血泊中,他们胸口、喉咙都嵌着一张金属打造的扑克牌,身上弹痕累累,地上到处有爆炸的痕迹,一个穿夹克的男人悠然自得地站在那里,他左手拎着一件西服外套,右手夹着一张金属扑克牌,脚下扔着一把步枪、一把霰弹枪和七八颗定时炸弹。他身后跟着一群沉默的摩托车骑手,无一例外戴着面具。
“你是谁?”安祖攥紧了拳,问道。“你就是卡勒特的首领安祖吗?别人给我的外号是‘长棍’,”那个男人大笑起来,“我叫范·弗拉丁!”
“范·弗拉丁?”贝利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听过你的名字,据说你是个臭名昭著的恶棍。”“恶棍?”弗拉丁一怔,看起来有点失望,“我还以为你们会叫我犯罪之王,或者别的什么更神气一点的称号呢。”
“这里是无法地带,罪行在司空见惯,因为没有人代神执行惩罚。在一个没有法官、法庭、陪审团和刽子手的地方,当一个犯罪之王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贝利特抛接着自己的两柄左轮枪,说。
弗拉丁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有道理,有道理!这个乏味的地方已经不能给我什么挑战了,所以我才会来找他——”他一指旁边的安祖。
“你要干什么,弗拉丁?”安祖问道。“很简单,我想跟你打一架。”弗拉丁轻描淡写地说,“赢了,我就摘下你的人头。”“那如果你输了呢?”“我的人头随你处置。”弗拉丁回答得很干脆。
安祖抽出两杆步枪,整了整身上的爆炎弹子弹带。
弗拉丁眯起了眼。
他身后的摩托车手们突然同时发动车子,一边挥舞着狼牙流星锤一边全速朝安祖冲去。
爆炎弹的闪光点亮了夜色,安祖例无虚发,一颗子弹就能换来一辆摩托的灰飞烟灭,破碎的金属零件暴雨一样朝四周飞溅,空气中充斥着橡胶轮胎烧焦的臭味。“嘿嘿嘿嘿……安祖,尝尝这个!”弗拉丁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手提式机枪,机枪前方的轮盘式进弹器迅速旋转起来,发出剧烈而野蛮的笑声,空弹壳像一群黄蜂一样从弹仓中甩出,点六八口径的子弹在空中连成了一条不断抖动的直线,弗拉丁好像根本不在乎是否会误中自己人,一心只想置安祖于死地。被爆炸掀飞的摩托车骑手们陆续爬了起来,抓起流星锤继续朝安祖冲峰。
安祖突然以一个诡异的步法闪进摩托车手的包围中,他的两柄步枪仿佛成了两把刀,招式大开大阖,连捅带刺,灵活的闪电式折角步结合大范围旋转劈砍,枪托抽击力道之大把这些壮汉打得离地向后倒飞而去,安祖没有放过追击的机会,一串爆炎弹射出,半空中哀嚎连连,血雨飞溅。
开局不利,弗拉丁看上去非但没有沮丧,反而十分开心。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霰弹枪:“啊哈!再尝尝这个!”砰地一声巨响,一大簇火光呈扇形朝前射出,后坐力大得让弗拉丁向后滑退了五米,他的双脚在地上犁出两道深沟。
安祖反应极快,立刻瞄准地面连开六枪,炸得地面沙尘四起,他用沙子硬生生在身前造出了一面屏障,砂砾把霰弹枪发射的铁丸都打得失去了准头。
弗拉丁又弯腰抓起定时炸弹劈头盖脸朝安祖扔过来,炸弹在空中纷纷爆炸,安祖身形一闪已退开三十步之远,弗拉丁嘴角带着残忍的笑容,掏出一台步话机:“喂?小鬼,你们还没到吗?”
他话音刚落,至少四十台摩托从夜色中突然冲出,每台摩托上都坐着头戴铁面具的大汉,摩托车前端焊有专为战斗而造的金属冲角。
四十台摩托连成一条线朝安组横扫而来,就像一面死亡之墙。
火光中,蓦地沙尘遮天。贝利特出手了。“弗拉丁,论卑鄙,安祖已经输给你了。”他平静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换我来陪你玩玩卑鄙的游戏吧。”
贝利特射出的每一颗子弹都挟裹着疾风,他就像狂沙中的一个幽灵,一个飘忽不定的影子,时而在左,时而在右,像闪电一样走着Z字形折角路线。“嗨!贝利特,你这步法是跟谁学的?”安祖喊道。“刚刚跟你学的!”贝利特闪现了一下,立即又消失不见。
风中射出的子弹把摩托铁壁打得七零八落,千疮百孔,爆了胎的摩托纷纷失去平衡狠狠彼此相撞,看着一边倒的屠杀场面,弗拉丁的笑容却越发开心,越发残忍。“安祖·赛弗老兄,你确实厉害,咱们这就拜拜喽!后会无期!”弗拉丁突然翻身骑上身边的摩托,拧了两下把手,车子后轮激起一片沙尘。
东方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曙光。受到光的刺激,贝利特眼睛一眯,手上的动作慢了一刹那,就这一刹那功夫,弗拉丁已经掉转车头,准备扔下所有手下逃跑。
一颗爆炎弹突然打飞了摩托的后轮。弗拉丁没保持住平衡,一下朝左边侧滑了过去,贴着沙地出溜了足足四十米才停下来。
安祖扛着步枪走到弗拉丁面前,弗拉丁正努力试图搬开压在腿上的摩托。安祖用枪顶住了他的头。“我很想崩了你,你是个他妈的混球。”安祖盯着弗拉丁说。
弗拉丁停下了动作,把手高高举过头顶,笑嘻嘻地说:“我生下来就是混球,这一辈子也只会混球一样本领,你杀了我,我确实是死有余辜。我不甘心的只有一件事——我明明算好了时间,这个时间太阳一出来,你们因为面朝东方,都会眯上眼睛,借着利用一刹那的破绽,我明明可以逃跑的,你为什么不受阳光影响?”
“我也不知道。”安祖平静地说,“很多人说我的眼睛像老鹰,生来就比普通人锐利。”
“原来如此。”弗拉丁举起了手,“停,停一下,我可不那么急着去死。我们能谈谈条件吗?”
安祖扣着扳机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终于,他还是开口了:“你有什么条件可谈?”“我说了,我是为寻找新的刺激而来。看样子,你能够满足我冒险的欲望。我想加入你麾下。”弗拉丁摊开手。“喂,安祖,”贝利特走了过来,“不是吧,这个人渣说想要加入卡勒特?让我喂他吃一颗花生米好吗?”
安祖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卡勒特的老板,你还没想好啊?”弗拉丁叫道,“再不说话,这台摩托就要把我压死了!”
“我同意你加入。”安祖终于说,一边收起了枪。“喂,安祖!”这回轮到贝利特咆哮,“你要我跟这种***的人——”“我不指望你们成为亲密战友。”安祖打断贝利特说,“但卡勒特的目标过于宏大,我们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有时候,甚至会需要卑鄙的人。”
“识货。”弗拉丁朝安祖竖起了大拇指,“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贝利特没说什么,转身大步走开了。安祖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贝利特,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可我是个现实的人,唉……”
他叹了口气:“我有预感,迟早有一天,你我的关系将不再如今日这般。
但愿我们不会撕裂卡勒特……”
第二天,一行人分成了两队,南下前往海岸的一队以兰蒂卢斯为首,北上的一队以安祖为首。
“朋友,保重。”安祖说。兰蒂卢斯碰了碰自己的帽子表示可以放心,一旁的杰森则熟练地命令手下的佣兵和无法者们整理行装、分配补给,梅洁茵坐在一口箱子上忙着给自己涂口红,女人爱美的天性永不泯灭,即使这里是荒凉辽阔的沙漠。贝利特懒洋洋地用一块纱布擦拭左轮,清除弹仓里面的灰尘,弗拉丁站得离他很远,他麾下那些骑乘摩托的大汉——他们自称为暴走族——也在有条不紊地给车子加油、检查零件,俨然一支准备开拔的正规军。
营地很快被拆除,杰森的手下以佣兵惯有的熟练手法把这里彻底恢复成他们到来之前的样子,不留痕迹,任何人都看不出这里曾有队伍驻扎。
跟安祖分别后,兰蒂卢斯等人昼夜不停地朝南方前进,七天后的正午,杰森爬上一座高耸的沙丘朝远方眺望,站住脚嗅了嗅空气。
一顶怪异的大帐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帐篷颜色极为鲜艳,形状像个丑陋的圆礼帽,就耸立在不远处一座低矮的沙丘背后。
“怎么样?”他从沙丘上下来后,兰蒂卢斯问。“看不到海。”杰森摇摇头,“但空气正变得湿润,风里已经开始有淡淡的咸味。另外,有件事你可能感兴趣。”他微微一笑,“我发现了银勺马戏团的帐篷。离这里顶多两公里远。想不想去那里找些乐子?”
“顺路去看场杂技想必不错。”兰蒂卢斯歪着头说,“他们的头儿帕菲斯兄弟是一等一的魔术高手,尽管除了耍魔术这两个人一无是处。”“这你可就错了,阁下。”杰森摇摇头,“在无法地带这鬼地方,干什么都有风险,即便是带领一个无害的杂技团。很多人都觉得他们的大篷车上的箱子里装着不少钱,为了对付三天两头来骚扰的**,帕菲斯兄弟几乎把银勺马戏团训练成了一支部队。就我所知,银勺杂技团里有几个身手相当不错的人,比如外号橡皮人的洛贝利,火焰球杜鲁夫,还有小丑伊比吉斯。”
“很好,有意思。”兰蒂卢斯点点头,“我们去看看。”
大帐篷门口,一个打扮夸张的小丑笑嘻嘻地招呼兰蒂卢斯等人:“欢迎欢迎,贵客们!银勺马戏团正在里面表演,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遗憾!每位只收十二个铜板!”“十二个铜板?”兰蒂卢斯听到身后有人咕哝,“他们最好准备点能值回票价的节目,否则我非拆了这个像我的裤衩一样**漏风的破帐篷。”
铜板落进袋子的叮当声响了足足半分钟,小丑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连忙搬开入口处的障碍物:“请进,请进,里面还有空位,宽敞得很!”
“这他妈的叫很宽敞?”杰森小声在兰蒂卢斯耳边咕哝。帐篷里一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好像半个无法地带的流氓、小偷和枪手都跑到这里给帕菲斯兄弟捧场来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度难闻的味道,混合了酒气、几十年没洗过的袜子和衬衫的味道以及男人的**。扇形剧院一样的看台下方,三十多个人正在表演。
“看看他们,阁下。”杰森又低声说了一句。
不需要提醒,兰蒂卢斯已经发现这场表演杀机四伏。场中小丑踩着的高跷底部都绑着锋利的弯刀,一扬起来就可以砍飞五米外的人的脑袋;他们踩着的皮球上满是尖刺,仿佛吹涨了肚皮的刺猬,小丑们就在这些尖刺之间寻找落脚点,灵活地驱动皮球前进,沙地上留下一行行深坑。
一声号角响起,小丑们突然迅速退场,几头大象登上了舞台,驱赶它们的是一个瘦小的男人。这男人的手臂能像橡皮筋一样自由伸缩,他用力一甩胳膊就拉出三米多长,像一条皮鞭似的狠狠抽在大象身上。“这位是银勺马戏团的瑜伽大师,橡皮人洛贝利!”报幕小丑尖叫道,场内爆发出一片掌声。
又是一声号角,一个带着火焰的巨大肉球突然从天而降,在沙地上骨碌碌滚了五六圈才终于停下来,这是一个圆圆胖胖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火炬。“喷火术大师,火焰球杜鲁夫!”报幕小丑喊道。杜鲁夫对着火炬猛吸一口气,好像把火焰整团吞进了肚里,接着他嘴里呼出一道八米多长的火柱,看台上又是一片叫好。
第三声号角接踵而来,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小丑连跑带跳地冲进场内,他腰间别着一把巨大的拉花枪,“真正的小丑之王,伊——伊——伊比吉斯!”报幕小丑看起来就要激动得晕倒了,仿佛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偶像。伊比吉斯画着滑稽的妆,嘴巴看起来格外庞大,好像能直咧到耳根,他做出种种令人捧腹的动作,逗得看台上爆发出一阵阵的笑声。
全场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兰蒂卢斯意识到有人故意熄灭了几个照明的火盆,好烘托神秘的气氛。
四个柜子从天而降,落在舞台的四个角落。吱呀一声,其中一个柜子打开了,一个身穿白色西服、拿着首长的瘦高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他嘴角带着笑容,像一个老绅士那样按着自己的高筒礼帽:“各位好,我是西克特·帕菲斯,我给你们准备了特别的见面礼——”他突然高高跃起,朝地面连续丢出三波纸牌,纸牌一触地就像火药一样猛烈爆炸,吓得观众席上的观众尖叫连连,那四个箱子被炸成了木屑——西克特以一个优雅的姿势落地:“各位,稍安勿躁!这只是一场表演!”场上的烟雾散去,舞台竟然完好无损。观众们一阵寂静,随后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
“晚上好,各位贵宾,欢迎来到银勺马戏团,我们是帕菲斯兄弟,我是西克特·帕菲斯!”他优雅地一鞠躬。随后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抱歉!我那位淘气的兄弟裴特舒不懂礼貌,请大家原谅——”
他伸出长长的手臂,戏剧般地往空气里一捞,就凭空拉出了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这个男人和西克特同样瘦高,同样拿着手杖,他也优雅地鞠了一躬:“刚刚只是一个隐身的小把戏,希望大家喜欢,我是裴特舒·帕菲斯!”